初冬的陵川早浸在零下的寒气里,古郊老家的家家户户,都早早生起了火——太行山的冷太烈,没火屋子的夜里,人裹着厚被也难抵刺骨凉,更别说入眠。可我住的村委会老人日间照料中心没有炉火更没有暖气,却总能沾着枕头就睡,连寒意都没来得及察觉。只因白天的活儿把力气耗得干干净净,往往晚上八点刚过,眼皮就重得像坠了铅,怎么也睁不开,等第二天凌晨五点多醒来,暖被窝裹着身子,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可一想到七点要上工,再贪恋温暖也得咬牙,猛地掀开被子,寒气瞬间钻透衣缝,赶紧手忙脚乱套上衣服,匆匆洗漱完收拾好劳动工具,转身往老同学月玲家赶——她总帮我做上热乎的早饭,吃完就能和小敏汇合,往新房子的工地去。
这半个多月的攻坚只是缩影,自打四月份开工在老家盖房子以来,我就和民工们扎在了工地上,跟着季节的脚步一路劳作。干燥多风的春天里,太行山的尘土裹着沙粒刮得人睁不开眼,我和师傅们喊着号子抬石头,粗重的抬杠压在肩头,磨得生疼也咬牙坚持,脚步跟着号子声稳稳挪动,把一块块石料归置到位;骄阳似火的夏天,日头烤得钢筋发烫,手一摸就烫得缩回来,我戴着遮阳帽蹲在工地上绑钢筋,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糊住了眼睛、浸透了工装,背上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霜,却还是专注地把每一条米丝系得牢固;烟雨蒙蒙的秋天,细雨把工地浇得泥泞不堪,我和大伙儿踩着烂泥挖下水道,铁锹插进湿土费劲得很,溅起的泥水糊满裤腿,凉丝丝地贴在身上,却没人喊停,只顾着一点点挖通沟渠;如今到了冰冷刺骨的冬天,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颊,我又和工人师傅们一起挖土方、平整院子,冻得通红的双手握着铁锹,一铲一铲把冻土挖起,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
乡亲们见了,总围着我啧啧称奇。他们看着我这个和笔杆子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如今竟能挽起袖子干重活,难免诧异:“从小就没见你干过农活,怎么老了反倒能受这份苦?”我总是笑着回应:“我们是在毛泽东时代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人,‘艰苦奋斗是我们的政治本色’,哪有受不了的苦?”是啊,毛泽东同志曾说要保持革命战争时期的那股劲、那股革命热情、那种拼命精神,把工作做到底,这份信念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干活的日子确实苦,肩膀磨出过血痕,手上起过厚厚的老茧,腰也疼过,腿也酸过,但每当抬头看见新房子一天天变样,从杂乱的工地渐渐变成整齐美观的模样,心里就美滋滋的。就像那次深夜独自铺开四五方混凝土,天蒙蒙亮时腰都直不起来,可后来看着平整的地面,再想想之前挖土方、清积土的辛劳,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那些劳累的时光,就像撒在地里的种子,浇灌着汗水,最终结出了甜滋滋的果。这份劳累并快乐着的滋味,藏在四季劳作的身影里,藏在新房子的一砖一瓦中,更藏在那份艰苦奋斗、踏实肯干的信念里,往后回想起来,每一段辛劳的经历,都满含着温暖与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