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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华堂:乡印】杨玲玲: 又是一年槐花香

发布日期:2025-05-26    作者:   来源:陵川县数据中心    字体: [大]  [中]  [小]    保护视力色:

刚进五月,楼下的凤凰花就开的如火如荼,它擎着猩红的花盏,仿佛把整座城市浇灌成一片火海,那么高姿态地宣扬着五月是它的主场。这铺张的艳丽常让我这北方游子无所适从——就像被迫观赏一场过于喧闹的戏文,戏服那满身的锦绣,华贵得晃眼,却教愈发惦念家乡那袭素白罗衣。是的,那五月里香满长街的洋槐花,才是刻在我骨子里的初夏印记。

北方的槐花从来不懂什么叫含苞待放。当最后一场倒春寒的霜气刚刚抖落,它们便忽然在某个清晨集体炸开。那些青白小花像被顽童打翻的米浆,泼剌剌溅满整个小城的角角落落。老槐树们举着满身"白玉铃铛",远远望去有雪花压枝的错觉。风过时簌簌地响,把甜香摇成肉眼可见的雾霭,连阳光都带着蜜色的光泽。

这种原产美洲的移民植物,在北方旱地里长成了《诗经》里"有蕡其实"的模样。带刺的枝条是它未改的倔强秉性,却在贫瘠中默默无闻地撑起漫天阴凉。农谚说"槐花落地,麦子上场",它们用花期丈量土地的时令,比任何皇历都准。最妙的是这花不仅能赏,还能吃。老家最传统的做法是用面粉裹上槐花上笼蒸熟,再用香葱爆炒,这种吃食叫"槐花圪垒"。后来日子好了,添上鸡蛋与胡萝卜丁,然后用香葱或蒜苗调味,更是美味可口,那滋味能让唇齿留香三日不绝。

槐花蜜更是自然的馈赠——成群的蜜蜂在花间嗡鸣,采撷的花粉酿出的蜜色泽如浅琥珀,闻着有阳光晒透花瓣的暖香。夏日里取一勺冲水,甜味里藏着整棵槐树的精气神。新鲜的槐花直接泡在凉白开里,加几粒冰糖,便是最地道的消暑饮,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都带着青白色的花影。

槐树,带给我的是童年最甜的回忆。每当闻到槐花飘香,便想起儿时采摘槐花的快乐时光,还有玻璃输液瓶里泡着新摘的槐花,在帆布书包里晃荡,像装着整个初夏的精灵。放学路上,我们还总爱用槐叶占卜——摘一片叶代表"去",再摘一片代表"不去",直到最后一片决定是否要去同学家玩耍,似乎有了槐叶的占卜,少了一点纠结,多了一些心安理得,那是属于小小少年才有的把戏。

家乡的槐树,如同南方的榕树,无处不在。几乎每条街道,或学校操场、或机关大院、或村口路边,都有几棵枝繁叶茂的槐树。 八〇年备战高考时,从家里到一中必经的东关一条小街,密匝匝的槐花成了我永久的记忆。清晨脚步踏着满地落英,挤压出带着露水的香。少年人的焦虑,就在这蜜色的晨光里渐渐化开。放学时嗅着一路的芬芳回家,心情格外的愉悦,仿佛那白玉铃铛就是一剂特效的解压良药。

如今故乡的街头站着进口的银杏、樱花、紫薇和长青松等,如身着定制西装的新贵。但总有些倔强的老槐,年年如期抖开如雪似银的花串。它们的甜香会突然击中某个异乡的黄昏,让我想起打槐花的竹竿斜靠在院墙上的弧度,想起奶奶蒸槐花时灶间腾起的热气,想起伯父下地归来时,竹篮里带着阳光温度的槐花如何让整个院子突然明亮起来。

三十年过去,我才懂得槐花那青白的色泽里,藏着北方土地最本真的滋味——不似南国花卉的浓墨重彩,却在平淡中见出浑厚,在静默里酿出悠长。每当南方的凤凰花烧红天际时,我鼻尖总会浮现起那带着露水的清香,仿佛又变回那个在槐荫下仰头的少年,等着风过时,接住一串簌簌落下的白玉铃铛,塞进嘴里,让甜蜜缓缓流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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