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华堂·乡亲】小元： 父亲走了

2023年的1月2日中午，正在村上卖货的我，接到了五姨的电话。五姨在电话里说，三姨去我父母家，见大门紧锁，打电话也没人接。我一听，一种不祥之感瞬间就涌上脑海。

匆忙间，忙与正在买货的乡亲们立即告别。匆匆强装镇静，开车回到父母的住所。

我慌张中进入他们休息的卧室紧急一看，呛鼻的煤气扑面而来，父亲已经没有了可以急救的任何希望，静静的安详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仿佛仍像往日的熟睡一样。母亲在自己的床上口吐白沫，急促地喘气。

面对这人生中无曾见过的场面，慌乱中我忙颤抖着拿出手机，拨号急救120。没想到，120的接线员用一种非常生硬的话语告诉我，“没车，你自己想办法吧。”

愤怒，咒骂，沮丧……

但这又能怎样！

谁让我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灰尘，如果我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稍微混得有点模样，也不至于是今天的无能至极！

愤怒的慌乱中，我忙把电话打向一个个近在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不大的功夫，他们一个个的都立即赶来了。

母亲被送上了县城的医院。我和亲人们开始父亲的善后。

小的时候，我总是有落不完的泪，为屁大点的事，都会流泪。后来，成年了，成家了，不知为啥，在生活的摔打下，居然眼泪成了一种奢侈，没了。就是每年大年初一去祭祀外婆的时候，一看到外婆的遗像，想到外婆在世时对我的好，抑制不住的泪水就会不由自己涌上心头。现在面对离去的父亲，当我给他穿袜子的那一时，两眼泪水憋不住夺眶而出。

我站在不大的院子里，止不住哭了起来……

父亲是中煤气而去，请来的阴阳先生不让父亲立即入棺，说停上三天，看看有没有生还的希望。

在三天的日子里，我不停的去摸摸父亲的双手，看看他依旧慈祥的面孔，止不住的泪水不知流了多少；话不知说了多少……

他还是如此的走了，走的是如此的匆匆忙忙，走的是如此的不声不响，走的是如此的安宁慈祥。

新旧之年交际的新冠大死亡父亲没有入约，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故却把他送上了西去的归途。

撕心裂肺的呼喊，再也唤不回父亲的生命存在。

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钻心的疼痛时不时的就会袭来。

爸，从此我再也不会逼你你不想干的任何事了，我再也不会为难你了……近五十年的父子交情，你留给儿的是多么的不堪和泪水朦朦。

父亲的外婆早年去世后，她外婆的本姓族人欺她的几个儿子都已过早的去世，强势的就想趁机霸占她平城的几间房产。我的奶奶为了娘家的房子不被别人无偿占有，就让仅有十四岁的父亲离开她的身边来到平城生活。从此平城就成了父亲的立身之地。

青年的父亲在我爷爷的帮助下，进入了供销社工作。父亲也没让我的爷爷失望，在供销社工作期间，精益求精，力争上游。听和他同期工作的同事说，父亲称白糖能做到一勺一斤不差的水平；点钱就像银行的工作人员一样，五连张五连张的快速点起；还曾被社里选中打算盘，去县里参加比赛……

父亲最大的缺点，就是＂差根筋”，不会巴结领导。在大集体的环境下，他这种行为处事风格尚不会为他带来多大的坏处。当进入八十年代后期以后，由于他不会像很多同事一样与时俱进，给社里主要领导逢年过节送个礼啥得，他的日子就不是很好过了，常被穿小鞋，给自己造成了很多困难。

时不来，运不转。在岁月刚跨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供销系统实行门店承包制的大好时候，他一下子病倒了，那一年他才42岁。正是一个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命运把他打进了红薯地。

我记得当时他在工作岗位上得病后，社里的领导啥都不管，后来还是在母亲的哭哭啼啼下，去县里总社找父亲当年的同事，在同事的强烈要求下，社里才把父亲送上了救治的程序。经过半年多的治疗，父亲才脱离病险。但从此丧失了工作能力。社里也不让他上班了，也不管他的生活了。他只能在家里下地为生。

家里只有二亩八份地，大哥当兵在外，我和二哥又正值读中学，生活的艰难与困苦，也只有我们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辛酸与悲催。

命运的捉弄，生活的艰难，造成了父亲吝啬的性格。他不仅对自己极为刻薄，对我们一样也容不得有半许的浪费与不适。为此，在与他朝夕共处的长期岁月里，我对他的很多处事行为产生了深深的反感与反抗，不愉快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恨过之后，怨过之后，永远割不裂的血水，始终还是把我们牢牢地拴在一起。

而今我已是奔五之人，知命的世间事事让我渐渐懂得，我过去一值反抗的父亲，像众多的劳苦大众一样，勤俭、勤劳、忍耐、倔强，才是他们一生永不熄灭的生活与生命。

父亲走了，目之所及皆已是回忆，心之所想皆已是向往，目之所见皆已是遗憾。忘记他，可能会耗尽我的一生。

爸，你我这一别就是一辈子呀！

爸，你不是想看着我的一对儿女要考上大学吗？

爸，你不是说今年去我的地里要种上几行红薯，给翻翻秧吗？

爸，你怎么舍得闲时不去给你不孝的儿媳妇 哰哰心里话，话话家常呀？

爸，我还没带上你去县城的高级洗浴中心，给你搓搓澡，揉揉筋呢？

爸，我还没和你去七十二拐和抱犊沟走一趟呀？

…………

爸，你在世时，总觉得来日方长，可现实又怎样，长长踮一踮脚尖就够得着的幸福，就这样匆匆从你我的指缝间瞬间就没了。

俏梅傲雪谁人赏，

独竖严冬落九芳。

岁月无痕常忆旧，

思亲不觉冷风长。

爸，已是春分时节了，你在厚重的土地里，感觉到春的气息了吗？

爸，不孝的儿对不住你了，一生儿子也没让你骄傲一下，你一路走好，你安息吧！待儿女考上大学，我让他（她）们去给你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