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华堂·乡景】苏忠学：漫游分水岭

地处南太行的马武寨以它雄奇险峻的自然风光以及西汉末年大将军马武在这里屯兵，建立山寨的历史故事而名声远扬。由此吸引着众多的外地游客或自驾或骑着摩托前来这块风景如画的清凉之地观光、休闲、体验乡野乐趣。对于我这个和马武寨同乡的人来说，马武寨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它那奇峰异谷的地形地貌也常常让我产生了对它的好奇，总想着有一天能站在马武寨的山岭上饱览一下南太行的雄奇险峻的自然风光，了解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受驻村工作队中一位年轻队员的邀请，今年二月到六月，利用星期天和节假日我们先后游览了陵川县所辖区域内的武家湾、东双脑、黄围、昆山等知名景区，景点，感受到了陵川东部秀美山川的魅力。

初夏时节的五月正是山区里一年中最为充满生机的时段，同时也是最适合出游的季节。五月二十一日下午，我们同行三人先来到了因挂壁公路闻名全国的锡崖沟，观看赤岩峡后，天气尚早，两位年轻人临时决定到距陵川县城七十多公里的村庄分水岭看看。

车辆驶出锡崖沟便沿着刚通车不久的太行一号旅游公路直通马武寨。马武寨村是陵川县域内太行一号旅游公路的尽头，从马武寨再往其他村庄就是崎岖不平的山路。分水岭对于我们同行的三人来讲是一块陌生之地，经过询问当地村民，了解了通往分水岭的道路后，便沿着蜿蜒盘旋在山岭沟壑的水泥道路向分水岭村行进了。

分水岭地处南太行的大山深处，和河南辉县的八里沟景区毗邻，人口居住相对分散，土地贫瘠。民房还保留着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建筑样式，有的可能还是新中国成立前遗留下来的老房子。村庄是古郊乡下辖的一个村，距古郊乡所在地古郊村约35公里，距陵川县城约70公里，是陵川县所辖村庄中距县城最远的村庄之一。

车辆离开马武寨就 驶上了一条宽约2.5米的通村水泥路。这是前些年由政府出资修建的一条村村通公路，路面还算平整，只是弯道和上下坡较多。路面虽然不是很宽敞，但给大山中村民的出行带来了极大方便。轿车、农用车、摩托车都可以在上面自由通行，只是在个别路段要相互避让，谨慎驾驶。

车辆驶出马武寨约十分钟，我们来到了一个有路牌指示的山岭上，分别显示着通往分水岭、西仓和马武寨的方向。路牌下面的山沟中就是原马武寨公社所在地西南仓村。车辆继续行进爬上一个缓坡就来到了山岭上，视野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层层叠叠的群山犹如大海中的波峰浪谷向人们涌来。有奇异秀美的山峰，有绵延起伏的山岭，有壁立千仞的悬崖，有沟壑纵横的峡谷。正值初夏的五月，万山披绿，碧绿色的绿树野草像一张大袄覆盖了整个山峰沟谷，郁郁葱葱，让大山充满了蓬勃生机。绿色的山野像一幅美丽画卷呈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感觉风景太美了！这时站在山岭之的人真正体会到了心旷神怡的感受，顿时大脑也感觉清爽了好多。

这里由于山高路远，人烟稀少，绿野青山原生态的地形地貌让初来这里的人对大自然产生一种敬畏感。从车窗向外望去，高大的阔叶青岗树，纯榆，湿榆（我们当地人对树的称呼）枝繁叶茂，车辆穿行在茂密在林荫道上，路边的野花在微风中摇曳着优美的身姿向过往的行人车辆招手致意，欢迎路过的客人。

车辆继续前行，转过一个山脊突然从路后窜出一只小动物，黑灰色绒毛，又圆又肥，显得有点笨拙，长长的嘴巴，两只圆圆明亮的黑眼珠向我们投来胆怯的目光，看上去憨态可掬。它停留在路中间，不敢前行，可能是看看我们会不会给它带来危险。作为从城里来的年轻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动物，他很自然地把车停下。随即我辨认出这是一只很多年没见过的狗獾，它感觉我们不会对它构成危险时迅速逃出公路，消失在密林深处。

山路弯曲盘旋，让我这个有恐高症的人的神经始终处于一种紧张状态。望着车窗外逼仄的道路，看到陡峭的山坡和头顶上的悬崖，感觉身体好像是在半空中悬着，有一种从这里快速离开的欲望。同行的两位年轻人看到我紧张的脸色，多次用幽默的话语让我开心，消除我的恐惧，经过他们二人的开导，让我紧张的神经也逐渐变得轻松起来，在说说笑笑的氛围中我们来到了分水岭的山岭上。

路边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从摩托车上往地面上搬几个满满的编织袋。我们下车和他交谈起来，问他袋里装的是什么，他说是阴阳草，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就详细地听他解释。他说“阴阳草是一种中药，具体治什么病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很值钱，现在正是采收时节我们就到山里面采摘了，收购价一公斤40元左右，这几天来山里采摘的人很多。”我们问他你要把这些药材卖到哪里，他说“一会儿有人来收购，我在这里等一阵就行了。”说话间我们看到东边不远处有六七个年轻人正聚集那里，我们告别了这位中年男子向这几个年轻人走来。来到他们跟前，看到路旁边停着有轿车，有摩托。询问他们的来这里做啥来了，他们说“我们都是附近的村民，现在已经迁居河南，现在正是采摘阴阳草的时段，我们就专门赶回来采摘几天。”问他们收入如何，他们说，“有高有低，高时一天能收入四五百元，有时也只能卖一百多元。”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他们说，“你们在这里走走看看，我们要回去了。”相互告别后，他们各自驾驶起自己的交通工具向远方驶去，消失在了大山深处。

在通往分水岭村的入口处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山神庙，有正殿三间，庙前生长着两棵有着两百多年树龄的古松，古松挺拔高大，被列为陵川县古树名录，加以保护。中间门口左右两侧各有石碑一通。右侧一通为清同治十二年立“以谕御暴”碑。山神庙是古代先民为庇护生灵、保护山林而建的，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山神庙在我们这里的村庄几乎都有所建，大小不一，像规模这么大的山神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每个人都向山神叩拜后，祈盼山神真能护佑一方百姓的平安，护佑这里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山神庙前距村庄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我们决定把车留在山岭上步行下去。进得沟来沿着水泥路缓慢下行，山坡上是由油松、青岗和多种灌木组成的杂木林，绿意盎然。道路旁边生长着众多的山杏树，都挂满了幼小的绿色果子，果子成熟后村民们把它摘回去取核作为药材出售，这可能也是村民的一项收入来源。连翘很多，都已坐果，连翘周围的其他杂木、杂草好多已被村民清除干净，只让连翘生长。村民把连翘当土地种，精心管理经营，希望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收入。后来听村民讲他们这里的山坡早些年落实国家政策把荒坡分给了各农户，各自管理好自己的林地。近些年来随着连翘价格的走高，连翘成了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去年光连翘一项收入每户平均达六七万元，连翘真正变成了山区农民的“摇钱树”。

来到村庄边看到有三四户的石头房掩映绿树浓荫中，原以为村庄都是几十户人家聚集一起形成的一个烟火旺盛的村落，但除了这几户人家的房屋外，放眼四望并没有见到别的房屋存在。后来才了解到，分水岭村几十户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一两户人家独居一处，没有一个形成规模的村庄。看到有一户的大门敞开，我们三人就进到了院中。这是一座独家一院的农家小院，估计整个院子有一百五十平方米，全部有石头铺地，宽大平整。东、西、南、北四周各有一座单层房，墙体全部采用石头建造，厚薄均匀，简洁美观。刚到院内，一对年龄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妇热情地招待我们，让我们坐下歇歇，女主人随即给我们端上来了从地里刚摘下的草莓，草莓个大红润，吃到口中感觉酸甜爽口，清香浓郁，比在城里吃过的草莓味道更加鲜美。山里人那种从祖辈人流传下来热情好客的良好民风在这里得到了传承，他们的热情也感动了我们每个人。看到院中放着一大堆阴阳草，估计夫妻二人刚从山里采摘回来。女主人虽然是一个大山里的女人，但苗条的身姿，红润貌美的脸庞让人惊叹，验证了民间流传的那句“山沟出俊女”的那句古语，如果生活在城里，她一定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男主人看上去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农民，衣着朴素，由于采摘阴阳草刚从山里回来，显得有点疲惫，坐在墙根处歇息。我们问起了他们家里的情况，他说“现在村庄留不住年轻人，子女要求学，年轻人得出去挣钱，孩子们都去了河南，在那里安了家，留在村里的都是一些年纪稍大的人。主要是采摘点连翘和现在正在采收的阴阳草作为主要的经济来源。地里只能少种点蔬菜供自己平日里吃，由于野猪的祸害粮食作物基本不能再种了。”我们问他们不到孩子家住吗？他们说“在山里生活习惯了，感觉还是在自己的老家生活的自由开心，和孩子们在一起感到不方便，住惯的山不嫌陡。”我们被他们夫妻二人勤劳、朴实、善良的行为所感动。告别了夫妻二人我们继续向下走去，来到了村委会。

村委会独立于人家的山脊上，有几间平房坐落于此，门上悬挂着的村民委员会和支部委员会的木牌，大门紧锁。我想这里除了开会和村民必须要进行的村务活动外，平时一般是没有人在这里活动的。院的旁边安装一些健身器材，由于远离人家，可能很少有人使用显得锈迹斑斑。

离开村委会大院，我们几个人想到村支书家走走，想进一步对这个远离县城的村庄的情况有一个进一步认识了解。听说支书家离村委会还有三四里地的路程，时间已经来到了五点多钟，原计划的行程就此打住。向上望去看到有炊烟升起，我们几个人就寻着炊烟升起的地方来到了一农户家的院落。这是独住一地的一家人，有六间平房，也是用青石砌墙，突显当地的建筑风格。没有院墙，院内显得很宽敞。摆放有摩托、农用三轮和微耕机等。院边生长让人爱吃的几棵黄杏树，个个都是青杏满树，我想，黄杏成熟时一定是绿树映黄杏一道美丽风景，看看就会让人垂涎欲滴，这次要是赶上黄杏成熟时节，我一定多带几斤回去，尝一尝在原生态环境中长成的水果，一定是一种美的享受。看到我们几个陌生人的到来，女主人笑脸相应地朝我们走来，知道我们几个人的来意后招呼我们坐下歇歇，随即从家里给我们拿出来了刚煮熟的茶叶蛋，她说“这是我们自己家养的鸡下的土鸡蛋，味道好，营养高，快吃吧！吃了还有，我煮了一盆，就是让自己吃，你们几个正赶上了，你们尝尝好吃不好吃。”我们几个很理解这位女主人的一片真诚，也就吃了起来，味道还真的不错，比在城里和我们当地买的土鸡蛋好吃多了。她说“她养的土鸡全部吃的是家里的粮食和山坡上长着的野草野菜，从来没有使用过什么添加剂之类的东西，是真正的绿色食品。”我们向周围的小山坡望去看到土鸡正在山坡上觅食。问她家中的情况，她说“丈夫到山里采阴阳草了，孩子们也到河南安家了，平时很少回来，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在她的邀请下我们三人进到了她家里，正烧着柴火做晚饭，室内没有烟味。看到桌子上放着两盆土鸡蛋，两位年轻人问她卖不卖，她说“卖。”两位年轻人以每斤十元钱的价格买了五斤。由于身上没带现金，我们都是联通手机用户，这里没有联通信号，手机也付不了钱，两位年轻人说那算买吧，但她却说“不用付了，你们带回去吃了算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折射出了一位山区农村女人的宽厚、善良、纯朴。我们说那怎么行，经过我们双方的相互交流，最后双方留下了电话号码，晚上回村后加了微信才把钱打了过去。我们离开时，她送我们到大路上，还嘱咐一句“等杏子成熟了来吃杏啊！”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对这位大山里的女人的热情招待和宽厚、善良深怀感动。

当我们返回山岭上时，暮色来临，橘黄色的太阳像挂在西方天空的一面镜子正在缓缓下落，天空上的云被霞光染成了金黄色，树叶、草叶也变成了油绿色。太阳的余晖从树冠照在了林地上，太阳在和大山告别。站立山岭上，有时看到太阳像是夹在两棵树这间一面明镜，感觉此时此景我们好像是站立在电影的镜头中。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是拍照的理想之地，我端起相机选准画面，按下快门留住了美好的瞬间。同行的一位年轻人，用手“端着太阳”让我拍摄，留下了珍贵的记忆。此时的太阳离落到山岭上还有一定的距离，还没有红透，我们决定迅速赶路，等到太阳快接近山头时再停车欣赏。车行大约十多分钟后，太阳逐渐向山头靠拢，颜色也由橘黄色变成了红色，我们停车继续欣赏。此时我们已经站在了西仓东面的山岭上，一轮太阳如血红的大圆盘向山岭靠近，正如毛主席在他的诗词《忆秦娥，娄山关》中所写的那样“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美的一次落日，我端着相机来回跑动寻找最佳位置进行拍摄，一会儿选择太阳在山头上，一会儿选择太阳在小山凹间，想把这千载难逢的一次机遇永远地留存下来，留下这美好的记忆。同行的两位年轻人说：“手机也拍不太好，拍出来的效果没有肉眼观看的美丽，苏老师你赶快拍吧！我们看你的拍照就可以了。”我真想把红彤彤的太阳留在镜头里，但以数码相机现有的技术拍到的太阳只能是黄色的，这也给拍摄留下了一点点遗憾。太阳落到山后边去了，余晖还在天空亮着。

分水岭的山高大巍峨，分水岭的人善良纯朴，分水岭的落日美丽动人。分水岭之行记忆永存。

2022年8月1日写于家乡松庙